(前言:【暗戀桃花源】又要搬上舞台了。二十年來由表坊正式搬演的第四次,卻是兩岸三地的第N次。
這個已成為無數劇場文藝青年夢的劇碼,此次搬演,班底全部換新,還找來了台灣第一大傳統劇團《明華園》來演桃花源的部份,有人一聽到台上要講台語便拒看,卻也有人因此而早早搶票。
至於我,我還是抱持信心的。老實說從來沒有看過任何一個版本現場演出的我,此次有機會近距離地貼近排練,是一課珍貴的學習,特此分享。)

噹噹噹,徵答徵答,經歷二十年,前後三次正式搬演的「暗戀桃花源」,人來人往,誰是臺上那個讓這齣戲成為傳說的關鍵人物?

(咳咳咳,賴聲川老師暫時不算,他是導演。)

好久不見,江濱柳。好久不見,金寶*。

很久沒有看見他了,不管是臺上或是台下。

「暗戀桃花源」從首演版本,到二度、三度的重演,甚至搬上銀幕的版本,如山茶花般的雲之凡開了又謝,女主角來來去去,只有江濱柳這根中流砥柱始終屹立,扮演江濱柳(與扮演「演江檳柳的演員」)的金寶也成為不朽的地標。

問起他,當年的那個開始,金寶回看當年成功受歡迎的原因,他說,不光只是因為劇情,角色本身的對照與組合,缺一不可。

那組合很有趣啊,暗戀加上桃花源這種喜悲對照,江濱柳/雲之凡/江太太、老陶/袁老闆/春花這兩組不變與遊移的相比,金寶說,「這種情緒上三溫暖式的安排,當時來說是大開口味的東西,當觀眾看到兩邊在舞臺上畫出楚河漢界,彼此叫囂著"你回不去啦""你給我回去吧",樂到不行,觀眾看得好釋放,因為他們在等著兩邊什麼時候面對面,然後找劉子驥的女人一出現,觀眾又會有一種恍然夢裡夢外的錯覺。」

很有趣,這麼文藝的命題,但是又可以讓觀眾這麼歡樂,結尾的地方又可以讓觀眾這麼蕩氣迴腸,「所以,江與雲就是這麼深刻的被人記著。」金寶說。

「江濱柳根本是一個具有普羅米修斯盜火性格的悲劇人物,從他在台上唱的『追尋』就知道了。」,這個固執沉默了那麼多年的角色,最後發現互相想念的兩人竟然都在臺北,年輕時那麼火熱的愛過,老了以後那麼沉默,這種很小、但是因為時局又讓格局很大的必然,使得這個角色的生命存活下來了,「有意或無意的結局,最後都變成有意的。」金寶說。

「時局作弄人的故事太多了。那樣的題材,我們是深深有感情的,因為叔伯輩血跡斑斑卻又言之鑿鑿的路,都是我們從小到大陪著他們,看著他們,一路走過去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在機場看著他們回去那個追尋的背影,這樣的故事,已經變成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了。」

也因為這樣的血脈相連,在發展出最後的結局時,金寶到今天都還記得那股不由自主的震撼,「最後一場戲江濱柳跟雲之凡相逢的結局排出來時,大家連觀眾到演員,都掛了。從陽明山上排戲地點一路下來時,我眼睛是發直的,震撼到我們最後一段時間都不敢碰這段戲。」

那真是一種連結到骨子裡的深刻痛楚啊。為什麼叔伯輩的無奈,會連結到當時風華正茂的演員身上?

金寶以在醫院中,護士與江濱柳的一場戲為例,當少不更事的護士,對著江濱柳尋找雲之凡的近鄉情怯大惑不解時,江濱柳說了一句話「那個時代很大,人很小。」

這樣的無奈,似乎二十年前、二十年後,乃至現在,都還在我們的生活中反覆上演。

誰去留學以後,就留在當地不回來了,信誓旦旦說要保持聯絡的承諾,只變成一種揮手時必備的儀式;誰突然被公司派到海峽另外一邊的另外一個城市,即使有「似乎很方便」的MSN與SKYPE,都無法改變螢幕上互傳句子越來越短,最後看見對方永遠顯示離線的事情。

因此,即使有手機有電腦,號稱在資訊時代無國界的我們,與金寶這個連手機電腦都不會用的「古人」,所面臨的不安與惘然,其實如出一轍。

這是「暗戀桃花源」之所以歷久彌新的主因啊。

「美貌也好,青春也好,那些可以刺激費洛蒙的東西,誰有誰就贏。」金寶半開玩笑,談著雖然這次因為覺得自己已經有點年長過頭、因而辭演江濱柳的主因,但金寶仍然對這次的搬演充滿期待,「我覺得很有趣啊,蠻期待他們會怎麼弄的。江濱柳這個角色已經古色古香了,但是年輕一代演出的『暗戀桃花源』,一定可以把這種幾十年都不變的無奈,繼續傳承下去吧。」

(本文供表演工作坊作為電子報內文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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