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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閨蜜兒病了又寫了篇心有靈犀的文字,簡直比盛夏的仙草愛玉杏仁都還要當頭涼意乃至醍醐灌頂。

(親愛的,而現在是換我病了,妳的暱稱何妨借我用用,現在開始,請暫喚我小病。直至歸零。)


所以在出發送別阿嬤的前夕,這些那些都突然地讓我想在此刻氾濫地記下這些。

誰曉得是否回得來呢。

在這個易、才是不易之理的年代。


有些人,願意注視流轉到老。

有些人,生來就是囊中丹藥。

有些人,看盡一眼瞬間就好。


恆星,行星,流星,彗星。都是重要的生命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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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不許人間見白頭的年代,若有些人,是可以讓你一直期待、好奇,甚或只是想單單純純地在他每度年歲增添時,仔細看看那靈魂上的新生刻痕又長出了怎樣的玲瓏剔透,或是怎樣的掌心斑駁,那真的是生之我幸。


也是某種努力風風火火活下去走下去的動力。


這樣的名單,我迷信地湊出了十個。(對,親愛的,就是給妳看的。讓妳知道妳是何等重要。)


顧雷:我想看他到了四十歲是否還可以花一年半只為了排一齣戲。


病了:我想看她到了三十歲是否還是寫起字來一如抽起菸來那樣絕望跟蒼涼。


書毅:我想看他到了三十歲是否還是那般任性乾淨揮灑天真又孤獨的孩子氣。(病了想看他到了六十歲是否還是線條矯健,嘖,這色鬼。)


蔡柏:我想看他到了三十歲是不是還是那樣認真地把自己逼到崖邊只為了逼出一個亮晃晃的笑容。


嘉明:我想看他到了四十歲是不是還是那樣鬼靈精怪腦子中永遠有那樣嚇死人層出不窮的聰明泡泡。


金寶:我想看他到了六十歲是不是還是有著孩子氣大額頭與大眼睛的千古傷心人。


光夏:我想看她到了五十歲是不是還是溫暖純真又簡單乾淨,而且穿起那身紅衫來還是那樣像一個零號女巫。


黃小貓:我想看她到了四十歲是不是還是那樣鎖骨皙清卻又偶爾脫線白痴,穿起愛迪達紅鞋來又還是那樣好看。

萬芳:我想看她到了五十歲是不是還是越活越年輕甚至遠遠勝過她年輕時任何一隻MV中的尷尬濃妝。

鍾文音/張蕙菁:這兩人我並不認識,但她們的作品我都愛看,所以我想看她(們)到了五十歲是不是還有力氣流浪並且同時維持內心的乾淨與好奇。

某程度,他們是遠遠發著光,並且提醒自己努力的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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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芝說,嗐妳現在某程度是靠著女人們的溫暖活下去啊。


那也沒啥不好。不是不願意
devoted,只是需要調養一下。

尤其真實經歷過"急痛攻心與無端端的暴戾之氣"後,很多事很多人,都得重新熨貼一下,才能真實安排好吧。


(也是因為那樣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三立民視的肥皂劇演員可以賺如斯之豐,是皮肉錢也是血汗錢,真的氣到或是泣到傷筋動骨,即使是扮演,那番虛脫可不是幾頓好覺或是幾瓶雞精解決得了的。)


而那般的奇效,莫若此文所述。


丹药/
by 病了


午间歪在床角吸烟,门窗对开,穿堂而过有爽然的风。

心中只是茫然一片,伸手探去床头取烟缸,抓了个空,才想起来已经用旧报纸包好装了箱,——又要搬家了。


这些年在北平,其实也真好概括,无非是在装箱跟拆封之间过着日子。

偏又是个多事的人,一出戏的场幕表一枚电影券的票根也收着,不知想要证明什么。

当然还有书,还有衫,不过,呵,身外物这样多,也不见得有多快乐。

所以大抵人之所需,凡与快乐这样严重的字眼相关,未必是向外求来的。


吸完了烟仍要来应付这一室的兵荒马乱,十分无奈而且无措。

正坐在凳上发呆,恰某某召唤往雍和宫吃下午茶去。

哗,好一条救命稻草,赶紧抓牢它,自有豉汁凤爪与鲜虾烧麦替我顶住绝望。

之后与她在国子监绿树亭亭如盖的长街上走一走,内心终于静下来软下来,又可以反身出去面对红尘声色烦嚣世事了。


有时我也晓得自己运气实则并不算太坏,基本上我的闺蜜都是仙丹一般的人物,见一面能包治我百病。

病症包括憔悴、郁结、崩溃、急痛攻心以及无端端的暴戾之气。

昨日还有一位公然将我列入“想要看着伊变老TOP10”的名单,简直弄得我必须好好活着,风生水起地老给她看了。

也有平地一声雷从香港替我带一套林夕回来的,单单为听我见到礼物时的尖叫声,你说这有多变态。


人生世上,原为历劫来的,三灾五痛都好正常,但怎么可以没有几枚丹药收在锦囊当中,温柔地,醍醐灌顶地,以备不时之需?


2008-7-2

至於有誰就不用贅述了。妳們知道的。
某程度,她們是恆定運行,並且溫柔互望的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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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總是有些人,總讓你對於相信這件事,百轉千迴。

你不相信的事/張惠菁


據說豐臣秀吉開玩笑地對千利休說,你也死吧,千利休便切腹了。那樣輕易便探測了死亡的底限,像是一眼辨清茶湯的顏色。留下豐臣秀吉於無助的境地。活著,大權在握,一語定生死。但是無助。


還沒跨過界線的人,站立在安全的位置,權力的頂端,被護衛著的,總是最後的弱者。在他和死亡之間是無數的仇敵,敗軍之將,百姓,犯行者,只要他開口就只好去死的人。於是他們一個個先他而去了,去了那個他還不敢想的地方。他的權柄越大,就越無助。


小說《月光之東》裡,宮本輝創造了一個魔性之女的形象。名叫塔屋米花,美麗而聰明的女子,她的名字與許多男人牽扯在一起,其中似乎暗示著可疑的關係與金錢利益。有兩個人在調查塔屋米花的事。一個是女性,她的丈夫加古慎太郎在海外上吊自殺,那以後她才發現,丈夫一直有著外遇,對象即是塔屋米花。另一個是米花童年時的友伴,曾經(像當時全校的男孩子一樣)愛慕過她的杉井。杉井在報上看到老同學加古自殺的消息,發現這整件事暗地裡與塔屋米花有關,觸動他想去了解,這麼多年來塔屋米花究竟成了什麼樣的女人。

在兩個人各自的調查之下,我們漸漸看清了,屬於塔屋米花的,魔女的條件。一開始,她像是個可以隨心所欲的女人,擁有驚人的美豔,能讓男人為她做任何事。十八歲就迷惑了中年的富商,使富商贊助她大學和出國留學的學費。她似乎清楚美麗的價值,明白怎樣以青春換取欲求的一切。這樣的魔女塔屋米花,卻會對她的愛人們說出夢幻謎樣的話語:「到月光之東來找我」。


「到月光之東來找我」。這句話的重點既在「月光之東」──那是她為自己創造出來的美好幻象之境,一個純淨無有染污的地方;也在「來找我」──她是想被找到的。換句話說,這個魔女,內心有著他人無法碰觸的憧憬。她渴望去到一個純淨的地方,以致於為自己創造了月光之東這樣飄渺的想像,彷彿那是她在險惡人世中前進的動力。但在想像之前,她也是無助的,因此要一再對男人說,「來找我」。人們以為她是具有眩惑魔力的女子,以為她做的一切都經過精細的算計。其實她不過是在捉迷藏遊戲中,孤單地等待著被找到的,最後一個走失的孩子。


本來她像是可輕易玩弄,操縱男人的女子。在她給已婚情人的信裡,不是透露著譏嘲嗎?那是洞悉了男人的弱點之後才寫出的信。因此直指要害,招招致命。但是,為什麼對愛人要有這樣的譏嘲呢?仔細想想,那些姿態其實是彆扭的。挑釁,惡意,帶刺的話語,更多透露的是絕望與無助。為了保護自己而時時刺傷著愛人。將對方矮化,假裝對方除了性之外毫無可取,假裝自己隨時可以不屑一顧轉身離去。這一切都是過於笨拙的,愛情的姿態。為了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魔女必須付出孤獨的代價。


米花碰到了那個能到月光之東找她的人嗎?我想沒有。那樣的人是碰不到的。在幻影中創造的期盼,絕對不可能在現實中得到滿足。也許她人生最接近那夢境的時刻,是在她六七歲的時候,一個陌生男人來帶了她走,在鄉下的小屋度過一個晚上。這事件被小鎮的耳語談論成一樁醜聞,盛傳米花受到陌生男子的玷污。其實那男子是米花的生身父親,循線找來,想見自己的女兒一面。他與米花在小屋共度一夜,遠不是人們想的瑕穢。但那卻是不可說的。純潔是不能向人解釋的。


那只能是存在於夢境與記憶之間。在鄉間的小屋裡,一個無法對人解釋的夜晚。也許那就是「月光之東」幻想的原形?那樣虛無縹緲的幻境,竟源自現實裡一所儲放農具用的小屋?那些男人們無法進入(且因此深感挫折)的世界,其實也就是那麼一間曾經存在,但永遠無法再現的小屋罷了。


真理是無路之國。我記得克里希納穆提這樣說過。


進入另一個人的世界,也是沒有路的。不知不覺我們將面對世界的策略,拿來對付自己珍視的人。使用社會化的漂亮修辭,刺探對方的底線,躲藏在夜間酒館看不清表情的暗影裡。掩飾,保護,偽裝。那些其實是徒然,是沒有路的。走進一個人的世界,就像試圖達到全面的真理,任何取徑最終都成了一種遮蔽。卻在放棄這一切的時候,才忽然地靠近。


因為這樣的緣故我忽然想再對你說一次,那些你不相信的事。你仍然不會相信。但我會再說一次。


在信與不信間,那些人是最短暫也最難忘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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