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會吃人的城市。再次這樣深深覺得。
周五的晚上,去三里屯找朋友,幽暗的燭光下,眾人的孤獨集結猶如最後的晚餐。 

當年一開始混北京,週末的時候就是跑三里屯,但不去討厭的拉客北街,而是去有著煙燻火燎烤肉串攤、還有著River的南街,聽野孩子,一個蘭州來的人組的樂團。 

後來南街拆了,我好久一陣子對那兒的印象就是充斥著唱著俗氣流行歌、門口還有一堆拉客的人,走過去就會被「三位吧裡邊坐我們唱歌跳舞都有」的口號轟炸,搞得自己不知道是來聊天放鬆還是逛窯子的。 

兼之開始混劇場,總覺得就算要混到半夜,在劇場中看完戲,出來跟朋友討論劇情等等的,都比在pub中言不及義好,所以,好長一陣子不去,甚至排斥去那兒。 

但現在的三里屯,真的不一樣了。 

這趟回來,因為認識了新的朋友住三里屯,也因為一些老朋友住在很東邊,約三里屯方便,所以幾乎每週都會去 一兩 次,而現在的三里屯北街,雖然還是有些拉客店,但隨著三里屯Village、那里二號、3.3等等的建成,看著街口碩大的AdidasUNIQOLO旗艦店,我幾乎錯覺自己在加州了。 

這個城市,真的非昔日吳下阿蒙。 

昨天晚上,本來只是帶著一個小朋友,去找攸給她介紹工作,剛好自己也帶著幾個朋友,到了攸所在的地方,結果整個小小地驚嚇一下。 

都什麼局什麼人啊,張楚(對就是魔岩三傑的張楚),艾未未(鳥巢的設計師),苗煒(三聯生活週刊副主編),左小祖咒(碼也是出唱片的),都是京城中文化圈叫得出名號的。 

不過,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就是一個平均年齡比較大的社交局,坐下來,蠻不在乎地把艾未未大設計師的相機就拿起來玩,誰叫他知道我是台灣人之後,劈頭就說他9/1要去台灣找余光中喝茶,Show Off,奧運所帶來的膨脹效應在他身上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 

苗煒喝多了,暈乎乎的眼光不太能集中,不停進進出出打電話;本來看了一些朋友離開,覺得沒熟人想走的左小祖咒,經由攸把他拉回來之後介紹給我認識以後,聽到之後青年戲劇節的音樂會,我們還會再碰面,就饒有興味地坐下來聊,轉身回來時,還碰了我的背一下。 

那個很多搖滾迷心中的重量級人物張楚,坐在我跟閨密戎戎的旁邊,戎戎三年以前採訪過他一次,本來只是打招呼寒暄,後來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張楚竟然連戎戎住哪兒都開始問起了,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向來他對社交局中碰到的女生都這樣,總覺得,那不像是碰到一個採訪過自己一次的人的表情。 

寫出「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的天才搖滾創作者張楚,今晚看起來好孤獨,沒有了台上的燈跟嘶吼的陪襯,他窩在碩大的絨芯沙發中,看起來不過就是一個乾巴巴的中年老頭。 

完全沒有預期心理的戎戎跟我,使個眼色,就分頭找藉口溜出來了。 

今晚這些局,真是一個悖論(Paradox),坐在那兒的,都是所謂成功的人,所謂有名的人,也都是自私的人。 

人不自私,沒有辦法成就自己;但成就了自己,不過也就是跟一堆自私的人在週五夜晚,一起喝酒。 

好恐怖。這是一個會吃人的城市。 

想到上次跟A抱怨"他們"的時候,他說,「妳何苦呢,回來吧。」 
我瞬間突然眼眶紅了一下。 
兩者看似無關,但都是關乎某種人的複雜與難以掌控,從所見於他者,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侵蝕上自身,不知道哪天自己就會在這樣的暈眩中變成穿上黑衣的蜘蛛人,這種龐大的恐懼感,真的很恐怖。

我剛剛親眼所見了一次,然後我真的很害怕這樣的事情哪天也到我身上來。 

但又不甘心。 
就算回去,之於我,不過是某種隔江猶唱後庭花。 

怎麼辦呢。 

還好這世界上還有貓咪,還有靈犀這回事。 

走回家樓底,大胖黃貓趴在車頂,看到我,就嬌滴滴親暱地叫了一聲,然後非常順勢地翻了肚子給我。 

上樓後,打開電腦,又看到穆夏北鼻的MSN暱稱寫著Volcano,我問她,「Damien Rice?」她說,「嗯。」 
我笑著想像她在海峽那一端點頭抿嘴的樣子。 

然後我就問九月中要回北京的學弟D,要他答應我,無論我在北京多晚出了什麼事,都可以打給他,要一百八十公分的他來救人。 
他說,「當然可以啊,有誰欺負妳嗎?!」 

我說,放心,還沒有。 

這樣,或許我就可以放心不被這個城市吞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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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aol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