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看的第一齣戲,孟京輝的《愛比死更冷酷》。

完全改編法斯賓德的電影,當年的黑白老片現在變成了台上穿著黑白灰的硬派風格,剛看完,我給一直想看這戲的病了發了條短信,說我看完了,病了問我如何,我回,「不好說,說不好,我還在適應拌了炸醬的德國白腸口味。」

但事實上總的想想,我是喜歡的。即使白天學著搭地鐵而轉車,就背著將近十公斤的包包轉了兩個小時,晚上看戲竟然也沒盹著,可見一斑。(現在還蠻容易這樣的,真糟糕,看什麼都是,除非看《女郎我最兔》這樣的片子。哈哈哈。)

北京的劇場很妙,在有商業小劇場這樣產物的經營壓力下,很喜歡改編電影,尤其是賣座的商業電影,以前從《英雄》、《瘋狂的石頭》甚至到賣座的電視連續劇《武林外傳》(就是現在那個《江湖.com》的藍本),都有人前仆後繼改編過。

效果怎樣老實說我是不知道,因為根本不敢看。

當然台灣的劇場人不乏大喇喇就跨電影與劇場兩邊的工作,但是這樣明目張膽地直接把電影劇情拿來當劇場的文本,在台灣肯定是給觀眾罵死,就連《暗戀桃花源》也是先有劇場版才有電影版的好咩。

(這真是一種劇場先行藝術的自以為是心態啊。)

但這次老孟把法斯賓德的老片拿來重新作為舞台演出的素材,又是另外一番故事了。

當然,老孟說,這次的戲是做給文藝青年中的文藝青年"看的,沒事挑個連我都沒看過的法斯賓德的超早期黑白片作為文本(雖然忝為偽文青,法斯賓德我是承蒙廣州的朋友獲贈過一整套,但我家的成套成套DVD不是永遠擺在to-do list中,就是借給許大編劇了),就可見其之大膽,在青年戲劇節領教過老孟的本事還有他超愛德國範兒的品味之後,這次挑這個文本,某程度也不奇怪。

人家改編電影或電視劇,是想搭順風車撈一筆,某程度老孟卻是靠著他自己的市場知名度,當起了老電影教材的立體版。(無怪歌德學院願意贊助哩。)

而且雖然劇情承襲電影,但在舞台形式上,卻比平面的螢幕有趣多了。

舞台設計是張武,音樂設計則是豐江舟,他們聯手作出的視聽空間,有一種既親近又疏離的感覺。而且應該很花錢。(職業病。)

反正蜂巢劇場是老孟自己的,繼上次《戀愛的犀牛》把整個舞台上搞得都是水之後,這次他們則是把觀眾席和舞臺之間,用黑色框架和大片玻璃完全隔絕開。玻璃裏面完全是個白色的空間,舞臺背景向前45度傾斜,構築出一個楔形的德國式極簡空間。演員們時而頭頂天花板,時而臉貼玻璃,在那空間中說話,基本是聽不到的。

 

(而且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老孟特別在開場前出來要求觀眾演出不能照相,因為這樣那些小小的燈光都會從玻璃上反射出來。還真的挺難得看到北京有演出沒人敢照相的。W & P,你們知道的。)

然後每個觀眾都有一個耳機,在耳機中,除了聽得到台上演員的對白,另外還有一種像是早期老電影中,不帶感情的旁白指示聲,是場景交代,也是舞台指示,像這樣:「監獄內,辛迪加四個人面對觀眾。弗蘭茨背對著觀眾……(先講場景)喬安娜的房間中。(不帶感情地說)弗蘭次坐在床上,看著喬安娜撥動頭髮(台上演員照做)」


(敝人在下的遠房表哥,雕刻時光的老闆庄仔是也,演後談無聊示範耳機也可以這樣帶噢。)

另外很多背景音效,如槍聲、桌椅的吱呀聲、裙擺沙沙聲、腳步聲等現場聲都在耳機中被放大,還夾雜著故意製造出的噪音,雖然耳機的聲音傳達,減弱了很多劇場中透過空氣的親近感,但演員又是紮紮實實地在眼前移動說話著,站在玻璃前,甚至看得到他們呼出氣息的星星白霧。

疏離與貼近交錯,還蠻適合現在的大環境。也很有德國美學特有的冷淡與壓抑。

但還是有點北京炸醬味的。

跟《戀愛的犀牛》同班底的年輕演員,畢竟幾乎都是八零後的孩子,本身並不是真的能到老電影中演員那種情緒盡在眼神流轉的寡言功力,事實上,感覺是有點鎮不住台;而原始的黑白老片,到了台上雖然盡量在服裝上力求黑白灰,但難免會有這樣反串的誇張色調場景,尤其那種戲謔的方式,非常老孟也非常北京,看得觀眾竟然大笑出來。(或許也是避免觀眾睡著)


老孟畢竟還是老孟,演後談中,他也不避諱這次作品故意的曲高(但可沒和寡,衝他名氣來買票的觀眾還是幾乎滿場),還擺出"我就是要這樣你愛不愛花錢來看你的事"。但是我還是挺喜歡他那種口氣。在受夠偽君子的創作者後,看到這種有本事賺錢也有本事花錢的真小人,還蠻來勁的。


(連演後談觀眾都得帶著耳機聽。)

而我也喜歡在換場一片黑時,場中就看到大家戴著耳機上的小紅光,星星點點的,很像抓狂的螢火蟲。(B級電影中,不是不管什麼生物,抓狂了或是異變了就會變紅眼睛?但那些小紅光都只有一個,不是眼睛的一雙,乾脆想成單隻飛來飛去的瘋狂螢火蟲,還挺過癮的。)

挺好的。難得看戲這麼有趣這麼不帶心事。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shiaol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