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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沒有失望。
為了自我要求、社交必須等諸多需要,週末通常是得看上一到兩場演出的,當然,這比起我以前在北京,三個月才能回一趟台灣時,連週六早上都起早跑去市政府親子禮堂看現在根本不記得的小紅帽兒童劇的用功,已經差得遠了,但是不知道是怎地,看戲有時候變成是一件很有風險,或是很有負擔的事情。

要看年輕人(天啊我竟然口出此言)的作品,就得承擔自以為是創意的風險;要看老朋友的作品,除了嘉明的作品之外,又很難不看到熟悉的軌跡或是根本猜得出來可能的橋段,看完之後,又囿於人情不能不說點什麼就溜掉,有時候,其實有點累。

(即使是跟美人兒一起看也一樣。)

但週日這場演出,非常紮實的演出,卻讓我在不知道是中暑還是熱感冒,半夜發冷發熱,開著電扇裹棉被,起來又見貓狗大雨的隔日,非常飽足。

謝謝書毅跟稻草人舞團的大家。
剛在北京分別一個多月,在台灣再次看到大家,感覺很妙。


【月亮上的人/安徒生】是舞團的年度製作,之前他們在北京演出【S】時,我還記得某一晚,在南鑼鼓巷,大家雖然瞳孔中還放大著初到北京的好奇,但是走到咖啡店中,竟然看到店中的某本安徒生傳,就忘掉了胡同的新鮮,熱烈地討論起來。

看到他們的熱切,這個當時是未來式的製作我就可以預期必然好看。

雖然已經聽文君預告過了,但是看到做成滑板U池狀的舞台,還是有點驚訝。
像是渡化明冥殊途的船,也像是敵我不分泥淖難脫的陷阱。


文案中寫道,「安徒生的書寫是心靈,是日記,是鏡子,在童話的對立面探索著──天真與世故挽手漫步,孤寂與愉悅並存共舞,水陸兩棲的未知之境」,也引用了安徒生的自述:「我像一潭水。什麼東西都能攪動我。一切事物都能在我身上反映出來。這是我詩人天性的一面;我時常為此而高興,感到幸福。但這常常也是一種痛苦。」

書毅跟文瑾巧妙地將安徒生的作品如「美人魚」、「賣火柴的女孩」、「醜小鴨」、「國王的新衣」等意象,跟安徒生那孤寂又逞強的人生,交融在一小時半的舞作中,沒有什麼難度很高的技巧,配上中間換場時,訪問與請小朋友煞有介事朗誦安徒生相關作品文字,後座力卻很強。

這種矛盾的孤單,在一開場,舞者佩珊,帶著一頭大波浪金色假髮,用台語announce時就已經昭然若揭了,在以國語為主要溝通工具的台北,文青坐滿的場子中,佩珊那俗艷的造型與放肆的口音,是在預告某種格格不入吧。
「我甚至覺得那透露著一種稚氣跟志氣」,J說。

帶著遮住大半邊臉的高帽子,書毅又是力爭上游的安徒生,又是那個看不見真正自己的新衣國王,而他近來作品中老出現的乾淨削瘦的女孩子意象,在這次的作品中,除了一貫的少女形象外(如文瑾穿著白衣吹著氣球),也有去除性徵的迷彩與工人裝(涵潔的頭髮剪了,配上她本來在女孩中相對高大的身材,真是撐得起來的好看);還有兩套禮服,一套白紗正式得令人窒息,另外一套用紅白塑膠袋做成,則是說童話的Happy Ending最終不過都是得回到生活的柴米油鹽嗎?

書毅的作品總是喜歡跟地心引力還有離/向心力玩遊戲。
在U池兩端,舞者在其中從天而降般地滑下,或是時不時地衝往滑坡卻又徒勞地落下,是某種童話想像落入現實的自由落體吧。

而舞者之間常常出現的摟著對方,靠著向心力旋轉後又順著離心力分開的動作,更是常出現在他作品中的動作。
有一種萍水相逢的溫暖與傷感。

書毅是一個頑皮又世故的孩子,這次又再度使用了(北京帶回來的)板凳,看到的時候,突然有種夢裡夢外的熟悉感。

很喜歡其中兩段,一個是書毅穿著工人裝,四肢百骸栓著白色氣球,像是漂浮又像是對抗地在地上躺著,然後穿著迷彩裝的涵潔衝出來一個個打破氣球,最後只剩一個,書毅帶著點不解又躲閃的表情,拖沓下場。

(說白了就是描述所謂夢想與實際之間的衝突與終究破滅吧?)

另外一段則是書毅上場,像幻術般捧出隻小鴨子,然後無論是蹲下轉身,或是反方向靜靜走開,看起來巴掌一半都不到的小鴨子,都會伸著小翅膀,像是有練過般地,搖搖晃晃走向他的方向。

她只看得見那道他身上發出來的光。

帶動物上場總是件難事,像人藝大導林兆華做【趙氏孤兒】真牛真馬通通上台的陣仗,可不是我們此等做小劇場的後輩可以想像的,而以前曾經跟莫比斯圓環公社去上海演出時,幫忙借到了一隻已經算很乖的長毛貓Joey上台,要隻成年家貓乖乖呆在場邊(雖然有取巧地用條繩子偷偷繫著),本來已經很不要臉地覺得我很厲害了(在人生地不熟的上海一出手就借到一隻貓開玩笑那哪是常人可以辦到的啊哈哈哈),但是這次這隻有練過的小鴨,真是徹底迷死我了。

製作文君說,她在排練場,都會跟著大家走來走去,在舞台上,因為一片黑,所以她一害怕,所以動物本能就會更強,最後書毅把她放在脖子上徐徐走出場,她乖乖的一動都不動,真是可愛翻了。

孤單的創作者,有時候想望的不過就是一點這樣的嬌嫩但絕對的信任吧。

(【月亮上的人/安徒生】預告片:)


衍生閱讀:
周書毅的blog:http://tw.myblog.yahoo.com/jw!RTKk8PWRGBix.PmEdOEcFeg-/
【月亮上的人/安徒生】blog:http://www.wretch.cc/blog/andersen2008


後記:使用了十二個板凳的【S】在北京的演出文章,始終沒有寫完,但那時J看到我拍的照片,就說,這是多麼絕對的孤單啊,板凳就是只能給一個人坐的,沒得商量。

那十二個板凳,都是在當地訂做的,托了雕刻時光的張典,在北京城郊一個咖啡館訂製桌椅的工廠特別打磨,舞團拿了兩個回來,其他通通分到我朋友家,害我到哪,都會坐到他們的回憶。

我記得在北京時演完拆台那天,苗苗等三人就一人領了一隻走,在樓下等我時,就順勢就著板凳開始抽起菸聊著天;而隔周外表坊演出時,林芝跟珍珠來看戲,順便一人拿了一個走,然後那天演完後下樓,看到她們坐在那等人來接,也就坐在板凳上抽菸,剛好九個劇場旁邊的廣場在放露天電影,在劇場中表現孤寂的板凳,瞬間變成了親民的介面。

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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