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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我形容北京,除了磚紅牆面與流金飛簷,我還會說,這是個盛產白貓的城市。

我在北京長住時,養過的三隻貓(二奶,溜溜,包括同事寄放在我家的大咪),都是雪雪且鼻子高挺的貓兒。

拾得溜溜時,是在彼時還未熱鬧俗艷萬分的煙袋斜街,某夜信步走往地安門外大街的方向,經過一個小破古董店,門口意思意思掛著幾張看起來頗像是賣給老外的字畫,而台階門檻兒上,窩著一隻大白貓跟兩隻小白貓。

那個春夜裡,在店內斜射出來的雞蛋糕黃燈光中,那幾暈白毛兒就是纏住人腳踝的勾魂使者。

我探頭進店,一屋子四下星散好幾隻同樣的小白毛球。

腆著肚子的大落腮鬍店長晃出來,看見我又想摸畫架上的又想轉頭抓台階上的,大笑出聲說,「喜歡噢?那拿一隻走啊!」。

我呆住,真的還假的?

「她生太多了,七八個崽仔咧。」

我順手指指眼前矮矮花瓶架上的三坨小毛球,其中那唯一一隻有睜開眼睛的,老闆轉身回房,拿出一個塑膠袋(真的是那種拿來裝青菜裝冰棒的塑膠袋),把她裝起來遞到我手上。

老闆指著我手上的塑膠袋那團白毛球說,「這叫獅子貓,北京的貓。」

北京的狗叫做京巴,很沒有氣魄,雖然一樣是白毛球,卻是鼻子扁扁,不是在傍晚時分撒著四條小短腿在大爺主人身前身後,就是被大媽主人在單車上摟著個緊,完全弄臣樣;而獅子是萬獸之王,天子腳下的貓也該當有王者氣魄,長長白白的毛,長大以後胸前的毛特別濃密,還真的有點像頭雪白的公獅子,北京的貓兒取這名字,真是貼切不過了。

每個城市都有各自多產而適合的貓,像台北虎斑多,日本則是黑白花兒,北京,即使灰大白毛兒易髒,看來看去,還是這般的白色獅子最為速配。

春天小店門口,柳絮飛起,跟大毛尾巴舞成一氣的白色獅子貓。

夏天晚間雨後,水痕未乾,嗅聞舔著烤羊肉串兒的白色獅子貓。

秋天晴空高高,葉尖泛紅,枝頭累累柿子間縱躍的白色獅子貓。

冬天胡同牆頭,鴿哨響起,鼻尖沾著灰取暖睡覺的白色獅子貓。

北京,白貓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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