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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葉子的季節。而我喜歡樟葉更勝於楓葉。
其實不只有楓葉會有美麗的變臉,以前的十一月,從來不愛去香山人擠人看紅葉還有蠢到不行的紀念品,就等著上班時,打車上橋下架地經過三環四環,看著北京街邊的攀爬藤蔓上,開始出現深深淺淺的黃紅層次。
清華校園中,會有溫黃的銀杏落葉大道,還有枝頭葉盡後結成的豐腴柿子,那才真是"白天的燈幕"(見上篇"驚慌的櫸樹"),照得人,心裡很柔軟。
灰色為基調的那個廣袤冷闊城市,那是一年中難得的短暫燦爛溫柔時刻。
接下來,就是枯枝映在紅色宮牆上跳舞的冬天了。
既冷又乾,夜晚似乎看來無盡的冬天。
第一次在冬天去北京,後來回抵台北時,在學弟接我的機場回程,看著窗外的景物,怎麼看怎麼覺得不慣,才不過離開兩個月呀。
後來才恍然發現,原來是隆冬一月,窗外仍有葉意滿眼的南島景色,跟北方那種冬天就千山鳥飛絕的淒清,孑然不同。
我竟生平第一次發現這個家鄉,葉子是長年不盡的。
而在台北,不夠冷不夠高,沒什麼楓樹好看,但,卻有長年的大喬木,樟樹,在這個季節,也會有美麗收斂的變色。
不像楓紅的滿坑滿谷,樟葉的變色落下,都是細碎而不張揚的,沒有滿地或是滿枝的一夕變天,而地上,總有纖細卵狀,還帶著點皮革光亮的十餘片新鮮葉子,躺在那邊,輕輕提醒是換裝的季節。
以前很喜歡走過小小的徐州路與台大法學院的紅磚道,那一排樟樹,散發出的味道,跟對面市長官邸的木頭地板互為表裡。
一種生活著的,想讓人專心呼吸卻不想專心唸書的氣味。
(難怪上了大二搬到法學院,成績就從書卷獎跑到總經被當過一次,哈。)
樟樹的葉子長度與寬度,都是一種均衡的美麗,剛好兩指寬中指長的大小。
皮革狀的表面,讓變色的紅看起來像是手工打造的質感,有一種不真實的自然。
我很喜歡隨手拈來當作書籤,夾久了,書中還會有種清香,跟油墨味兒很搭。
想起我的日本乾哥,H先生。
跟那群東大的朋友認識是在大一,H是斯文又有禮貌(後來才聽說家世也好得乍舌)的大哥哥,在營隊結束後,因緣際會我帶著他晃到法學院。
並沒有想太多,就隨步停下,野人獻曝地撿起兩片皮革紅的樟葉兒,解釋著那很香,是台北秋天的小特產。
而H先生,竟然認真地停下腳步,從包包中拿出日誌,把手上的葉子輕輕卻很穩妥地,夾到書中。
慎重地,在乎地。
早就蹦蹦跳跳到前頭的小毛頭如我,回頭看到他的手勢,當下傻了。
那是一種懂得任何一種珍貴溫柔心意的好教養呀。
有子,當如是教之。
這是稱之為Mr. Leaf的人生必修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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