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把海峽兩岸所有人逗得大樂。我們真是挖到寶了。) 

文/排練助理丁雨
 

我第一次看到導演的形象是他的照片,因為只是策劃書中的一部分,所以只是匆匆一瞥。留下的印象是,一個探頭探腦的纖細的搖滾青年,玩吉他的那種角色。我回想了一下,然後確定我當時沒有細看他的臉,因為他不是一位女導演。照片的傳達有些時候往往比文字的傳達更易失真。機器在被造出來的那一刻起,製造者就失去了對它的控制力,反而要去適應它。攝像機、攝影機無不如此。後來我對這張照片玩味許久,確定完全無法從中挖掘出導演後來在真實接觸時所散發出的個人氣質,由此,照片大概多數時候只是個不真實的側面,給你某種幻想中的錯覺。

很快我見到了導演真人。第一個反應就是“照片上他不是這樣的啊”,我一時無法確定他的年齡,因為策劃書上寫他是“特邀”的,我潛意識裏覺得被“特邀”的一般都是特有本事的人,一個人想要特有本事,怎麼著也得四五十歲了吧。最近美國評的全美排行前二十的天才,頭一名不也都三十三歲了麼?天才況且如此,更何況一般人?但導演這張臉和打扮實在是不像一個四五十歲的人。

我仔細分析了一下他的臉部構成:他的鬍子已經花白了,我覺得這得有五十歲才能辦到,他的鼻樑高挺並光滑,這看上去只有三十歲,最讓人惶惑的莫過於他的眼睛,澄亮而無邪,看上去明明只有二十歲的樣子。然而他又留著一個小辮子然後用一方花俏的頭巾把頭發包起來,這一舉動顯然也只有二十多歲不羈的年輕人才會做。由此我初步判斷年齡,三十出頭?但不管他多大,我卻有很大的把握推測他未婚。婚姻一定會改變一個男人的眼睛的。而這雙眼睛明顯還是原生態。

接著我發現,導演是一個略帶羞怯的內向男子。因為他見到我之後,和我一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般比我年長的男人們,特別是從事文藝工作的男子,跟陌生人見面總是不乏一套客套的程式,以避免冷場的尷尬。但顯然導演不長於此道,這從某種程度上降低了我對他年齡的估算。導演的武器是,很友好地保持微笑,在小令姐姐離開片刻去找場地負責人時,我們簡短地交談之後,他就是一直笑,也不知道笑什麼。我也不太會跟陌生人找話題,所以我也之後模仿他笑著,氣氛很友好,但微覺空無。還好小令姐姐很快就回來了,打破僵局。但很快小令姐姐又走了。

大概導演這次覺得再不說話實在不行了,作為一個年長者,他有挑起話題的責任,所以他說:“你覺得《收信快樂》怎麼樣?”我那時候無知到一定程度,只知道他是導演,不知道他順便還當了編劇,不過還好我只看了一遍劇本,所以不敢太亂說,所以我想他大概微覺失望吧,緩緩地點了一支煙,從鼻孔中噴出藍色的薄霧來,又微笑著沉默了。

工作實在是讓人迅速相知相熟的法寶。等白薈姐姐來了,我們開始解讀文本的工作時,一切都顯得自然平和起來。陌生人所造成的陌生氣場,開始被一個對共同目標的嚮往所壓制。而編導的活力開始在這個氣氛中被激發地活躍起來。

但這種活躍是誘導性質的,而並非以引路人自居的專制風格,以至於我這個小小的助理也能插上幾句話來,甚或長篇大論。很明顯,《收信快樂》的臺詞是隻言片語的信件,只是兩種人生的種種破碎的框架和線索,裏面有很大的空間給予編導和演員以詮釋,每一個讀本的人必定有不同的理解,些微的差別就可能造成演出時效果的極大不同。編導並不特別在意角色的闡釋是否符合他原先的設想,他只強調角色基本設定,並要求演員從劇本中尋找的所有符合邏輯的線索,注重整體性,而把詮釋的自由完完全全地交給了演員。

而每當演員提出一種處理方案,他都會積極地幫助演員自圓其說,去洞察文本中角色的內心,仿佛那兩個角色從來就不曾屬於自己。在我看來,這絕對是出於對自己文本的自信,然而這種自信生髮於含蓄的微笑之中,你既不會覺得它會生長為某種令人生厭充滿控制力的自負,也不會覺得它會跌落到某種被他人誤讀的自卑。這種自信只是讓所有人都會放心,綠色而健康的環繞身歷聲。

相熟之後,導演就立刻暴露了他自由隨意的一面,話開始變得多起來,由此我判斷他也是一個悶騷型男子。各種話題也開始多變詭異起來。所以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確切年齡、生日、星座等等八卦資訊。而經歷了各種各樣的話題套亂,我發現,導演是一個很注意認識自我的人。官方的教育體系裏面從來都會說,我們要創造世界,但是很少說,創造世界之前我們要先認識自我。所以很少有人真正有自知之明,大多數時間人活在懵懂的麻木、庸庸碌碌的繁忙和他人的評價之中,在這種情況下,人的眼睛很快就失去了光彩,因為心靈失去了自我生命的主導,好像失去了方向的駕駛員一樣,看著眼前茫茫一片,開車只是一個機械動作而已。

導演說他大部分時間不是用來工作,所以他不是一個富人,他需要時間獨處、閱讀、旅行、思考,認識世界,發現自己,理解某些狀態,他需要空間。他有能力變成一個更富有的人,但是時間有限,錢是賺不完的,他不能糊裏糊塗地過去,他得明白這僅有一次的生命,他得感受它,對於他來說,理解生命,感受生命,顯然比其他一切虛名浮利更來得切實。更何況他尚未婚娶,所以更不必過多為世俗過多牽絆,乘浮雲而逍遙於世,恐怕才是人生至樂吧。

《收信快樂》雖然在他看來只是要傳達一種成長的感覺,但是在男女兩人的交叉作用中,必然會產生某些情感,也就是所謂的男女關係。所以我們有很大一部分討論集中在“性”這個既勁爆又說不清楚的問題之上。他和小令姐姐、白薈姐姐、 沙 老師,不斷借此機會慫恿我刺激我鼓勵我早日邁出實踐性的光輝一步,其中以他最為肆無忌憚。每當我試圖展開滔滔不絕的對性關係的長篇大論之時,他會以一種過來人的風流浪子的故作的不屑姿態說,小孩子還是早日實踐啊!

他的浪子氣質大概與生俱來,我每次看到他之後,都會有浪蕩人生的浪漫滄桑感湧上心頭,而散發出的魅力光環大概也集中於此。而在我看來這也是他的形象和整體氣質可以遮掩他虎狼之年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言語可以很放蕩很無所謂,行為卻並不輕佻,彬彬有禮仿佛是個紳士,但比那些蹩腳而虛偽的紳士們要自然地多,絕不是客套,就是發乎內心的禮節。我忘記誰說過,“沒有放蕩過就沒有年輕過”,導演也許只是留戀這個放蕩期,但我隱隱覺得他心裏也有些許無可奈何,一個能寫出一往情深的李政國的人,心中又何嘗沒有一往情深?

我雖無意窺測導演的內心和歷史,但能讓人如此執著地去尋找自己和洞察世界的姿態背後,我想必定有某種內心珍惜而又無可奈何的事物,在無意識的層面裏主導了他的行動。一個人從關注文藝創作中的成長題材,其外延和內涵本身就已經超越了單一的對於愛情題材的關注,因為愛情畢竟僅僅是人成長的一部分而已。而能到達這種境界的超越,必定經歷了一番痛苦,因為尼采相信,經歷越多的痛苦,才有獲得更多人生收穫的可能性。由此,我幾乎堅信導演曾有過不為人知的內心掙紮,而在此之後,獲得了某種真誠的了悟。(當然不為人知的東西,還有待於進一步挖掘,《收信快樂》就是一個很好的解剖導演私密世界的文本證據哦)

有一天,一起出去吃飯,談到韓國帥哥玄彬。導演突然問:“我和玄彬,誰帥?”我當然不好意思說他沒有玄彬帥,而且實際上老男人和小男人也完全沒有可比性,於是含糊其辭:“玄彬之美在由外而內,你的美由內而外,你們不是一個類型。況且我不認識玄彬,就更不好說了。”導演聽了咧嘴大笑,然後意猶未盡地問:“那你認識沙溢,你說,我和沙溢比,誰帥?”這更難比較,楊過和陳家洛,你說哪個更帥些?我只好說:“更不是一個類型啊, 沙老師是軍人,往內質裏看,更有剛直挺拔之俊美,而導演你洗盡鉛華、歷盡滄桑,所成灑脫飄逸之氣象,更勝一籌。”導演大樂。Omg,哪里見過這麼直白地問自己帥不帥的,這也太率性了吧……

與導演所處時日不多,所得片面,然而即便只是片面的印象,我確信,導演的形象必將從我下筆的一刹那間失真。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導演帶給人的感覺必定會因為每個人價值取向的差異而產生不同。而因為究竟什麼樣的自我是真的自我?有些時候很難界定。旁人的印象只能是一個不完滿的側影而已,甚或是觀察者心中的歪曲,而在下筆傳達被人理解之時進一步被扭曲,然而眾多人心中的歪曲綜合體實際上就成了某一個人所為的客觀評價。很公平,又大謬不堪。瞭解一個人,看別人的描述不如見他自己,見他自己不如去讀他的心,讀他的心莫過於看他的文字,而看他的文字不如看他編導的戲,所以,想要瞭解導演,瞭解一個時代的臺灣帥男子,不如來看看《收信快樂》吧,你將瞭解的不僅僅是導演,也是同在一個世界裏掙扎和生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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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hiaoli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