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信快樂》北京版首輪落幕了,票房不錯(咳咳),觀眾反應也還可以(咳咳),劇組開心融洽(簡直跟沙哥哥他們沒大沒小),後邊的很多機會跟挑戰也看來正在發生(咳咳咳咳),但某程度,對我們來說,收穫最大的,是小雨這個孩子。
每次準備投身一個戲或是活動,最期待的其實不是最後的票房或是評論,而是在這一路上的曲徑通幽,到底會碰到怎樣的人。
在一開始考慮導演助理時,本來想找之前排過中戲版《愛情書簡》的一個女孩來,但因為檔期及種種問題,在距離導演來京工作前的一周,我必須得緊張地另覓人選,在廣發消息之中,我唯一的期望值,只是能找到一個靠譜老實的孩子,至於其他的,我完全沒有記憶體想。
或許真的是跟北大劇社特別有緣,從以前開始,在這兒交的民間劇場相關友人中,就以北大劇社的占最大多數,幾年下來,當年認識的同輩已然升格成老師或是奧運福娃兒童劇的導演等等層級,當年帶的小朋友也紛紛畢業,在路透社或是鳳凰衛視等頂尖單位工作,總覺得雖然這邊朋友們五湖四海,老是就以北大的最為投契。
讓我想像起王嘉明還有魏瑛娟那些人在台大中的日子。或許那種古靈精怪愛亂看書亂寫字,亂把一些莫名奇妙的知識體系一加一等於平方根二的氣質,兩岸的這兩所學校皆然。
但我認識的最年輕的北大劇社社員都已經畢業兩年了(天哪),我只好托葉子問問,後來不到半天,葉子就託小瑾問到了一個男孩兒,跟我回報時,只說這男孩是劇社的前任社長,「非常靠譜。」這是小雨那非常靠譜的學姊給小雨的評語。
第一次是跟小雨約在雕光的五道口店,初見小雨,只覺得他是一個典型的書呆子男孩兒,瘦高大衣黑框眼鏡,一問科系,還是考古系,看來像是一個很會做事的乖社長,但相較之下,就比較沒有前幾任我認識的北大劇社朋友們的靈氣,不過聊著聊著,發現他竟然有看過去年光夏的演出(雖然是為了陪當時喜歡的女孩去,哼),有加分。挺乖的,那就他吧,只要會乖乖寫筆記跟記cue就好,我當時真的只是這麼期望。
後來開始排練,意外地發現小雨的單純學生氣質,給劇組中的老油條導演跟老油條演員(外加半老油條製作)增添了不少樂趣,每當討論開始進入險險的尷尬溫度時(台灣導演畢竟跟內地演員開始時有些事情不敢說也不知道該怎樣拿捏說的分寸),小雨常常可以適時以他的書呆子模式,對台詞中提到的某個知識體系開始長篇大論,從宗教派別到性知識無所不包(可惜後者僅是從北大未名精華區看得的秀才人情嘴一張),講樂了導演,也講呆了演員,但同時也講熱了氣氛。
小雨那認真的書呆子氣質,還體現在導演中間回臺北的時候,導演要演員默寫劇本,然後讓小雨檢查錯誤,要我的話,可能就簡單圈出來就算了,但小雨還真的一個個像我老媽以前改考卷那樣,一個個字的評注刪改,改過的紙,藍色與黑色的字跡,加上紅色的圈點,是種斑駁認真的進行式,映入眼簾,我才有了戲一點點真正在長成的踏實感。
大家排戲排累了,還可以拿小雨來大開玩笑一番,減壓又轉移焦點,小雨也只能摸摸鼻子,充當大家的小寵物。
有一次沙哥哥看著小雨,突然說,「欸,小雨啊,我發現你長得挺像一個明星的。」
小雨略帶害羞地說,「噢,對啊,我有師妹說過我有點像吳克群。」
沙哥哥噗嗤出來,「我本來想說的是黃百鳴…」
這也差太多了。不過當小雨還搞不清楚誰是黃百鳴的時候(可惡他年紀小得根本連《開心鬼》系列都不知道),在場的人已經一致同意黃百鳴勝出,笑翻所有人。
(吳克群)
(黃百鳴)
像黃百鳴就像黃百鳴唄,黃百鳴再怎麼說也是香港電影界的巨擘啊,而我們家小雨,寫起東西來,還真有那種氣勢。
之前貼過的導演演員的側記、對於戲的思考就是最好例子,當初,我只是隨口交代一下,欸寫點什麼讓我可以放blog宣傳,沒抱多大期望(唉中國年輕孩子也是莫名奇妙的新文字跟詞語一大堆),結果他把第一篇交上來時,我傻眼了。
什麼鬼呀洋洋灑灑兩千多字然後還引經據典梁啟超?
北大校園中有一條五四路,看來北大的孩子真的到現在還很有五四精神。
之後的篇篇都是兩千字起跳,夾敘夾議生動活潑,就算轉載到內地龜毛文青聚集地的豆瓣,都有人稱讚小雨有才;後來我又請小雨找北大劇社的孩子來輪流當前臺,小雨也是三天就交出名單,除了最後期末考前兩天有點心不在焉外,果然是「非常靠譜」。
正式演出後,每天開場前在音控台的漫長準備時間,都會看到小雨拿著一本厚厚的書在看,有時是三聯書店的《城記》,有時是王小波的《青銅時代》;有次裝台空檔,我跟導演還有燈光設計大哥準備走到劇場對面的胡同吃飯,結果看到小雨晃過去,導演問他剛剛去哪,他說,噢,人藝戲劇博物館,我們無語;導演看到人藝劇場馬路對過的考古書店,馬上警覺地說,以後再找不到小雨就來這兒,肯定在。這小子可以再愛看書一點。
每天的戲,我的announce都是從小雨手中接過mic開始,以講完把mic放回去之後順手拍拍他的頭做結,而每天announce完我都得趕著再出場去前臺放義工進來,在走到門口時,通常都差不多剛好是小範現場live小提琴的樂段到了小雨推音樂出來的關鍵點,只有聽到那個琴聲疊著小提琴尾音進來落下的點,我才真正地稍微鬆了口氣。
沒有他,這戲真沒辦法好好開場。
演出尾聲,我無意中看到小雨在校內網上調侃自己沒錢,所以我去協調監製早一天發演出費,而第二天小雨拿到演出費以後,回到宿舍,很驚訝地上線丟我,「妳給我的錢好多啊!比我預期的多出一倍!」
嗄?我一愣。沒多給啊,導演助理加上音控的錢,該多少就多少。
「導演助理有錢?」換他呆掉了。
有啊,這是商演耶,有預算的,一開始我托你師姐找人的時候就說有的啊。
「轉了兩手,這句話傳到我耳朵時沒有了。」他開心地寫,「但是預期外的事情效果比實際價值更大啊!!!」
暈,我還以為他以前那麼努力寫,是因為知道有薪水,「那你這呆瓜沒錢寫那麼多那麼開心幹嘛?」
「我獅子座的啊,寫了大家稱讚我就虛榮啊,所以就寫得更起勁了…」小雨,你真的是火象星座的笨蛋一族啊。
小雨是真的很能寫,這兩天他回家過年了,之前我跟導演鬧他,叫他過年在家沒事寫點演後感想,結果昨天他半夜真傳給我一篇完成度90%的文章,看著看著,眼淚差點掉下來。
如果這齣戲,在這個混亂的2008年與未知不安的2009年之交,有任何意義的話,我想,就是讓我收穫了這顆乾淨真誠的心,讓我覺得在這個浮躁冰冷的城市中,永遠都有未知的驚喜與溫暖,可以修復征戰中所有的傷口。
(賣個關子,這篇文章等他全部寫好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