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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睡覺,清晨六點,我一臉看起來觀光客的興奮模樣(誰會一大清早眼睛睜超大對著關門的櫥窗也可以到處張望),跟賴公主抱著兩條大浴巾跟一個小板凳,出發去中央公園排隊。

在國外最做作的事情,不是講個話中英文夾雜,也不是明明自己是死台客卻要用英文名字跟老外自我介紹(我放棄),而是在大好天中,要學紐約客,在中央公園趴下來曬太陽,腳還要交疊揮舞,嗯,我們正是打算來上這麼一遭。

念NYU的賴公主住在Washington Square旁邊,bleeker st,同事說,「好小子,妳第一次來就給妳住到the heart of village」,地方很小,地點很方便,紅磚牆面的樓梯間讓我忍不住想到Rent(雖然明明Rent的場景應該要破舊很多)。










(附近幾景。)




(對,這就是那個著名的Blue Note。我是回到師大夜市了嗎?)


(聽說這是Jordan發跡的球場,但也聽說遍地都據說是Jordan發跡的球場。)




住處出來往地鐵站走,街邊的小店與飲食店參雜的隨意,我們兩個討論看起來竟然有點公館往汀州街的錯覺,台北。
人行道上斑斑的污漬,跟前夜廚餘跟髒水混合的味道,讓我想到浦西江畔往裡延伸的弄堂味,上海。
進地鐵站,破舊的樓梯跟尿騷味,又竟然讓我想到北京。
想到前夜經由中國城進來時,白底紅字的油漆漢字招牌,那時讓我有進入香港的錯覺;這城市的第一印象,讓我竟然有著濃縮過去所有生活眼見軌跡,又新鮮又自在的熟悉。






做作需要體力,所以要買早餐。紐約路邊的餐車,八塊錢(加咖啡)份量驚人。根本是可以吃到中午的分量。






(帶出門的小板凳剛好拿來當早餐托盤)




紐約客其實挺熱情的,買早餐時,正跟賴公主商量一人多少錢,拿出錢來想說要誰先付,後邊的男人冒出一句,「妳也要幫我付我的咖啡嗎?」我們偏頭裝作遺憾地,「下一次吧!」他大笑地離開;地鐵上,坐在我面前的黑人阿伯看我們大包小包還拎著板凳,只要我眼光一對上他,他就對我擠眉弄眼逗我笑,後來他下車時,還把位置留給我坐。沒有想像中的冷漠。稍放心。

進了中央公園,忙著找路,忙到連路經草莓園都沒有觀光客地停下來照相,我竟然滿腦子都是CSI的畫面,很糟糕,應該再怎麼樣也該來幻想個都市熟女等級的Sex and the City,我卻只是一堆案件畫面跑馬燈溜過去,十足放出籠的宅女歐巴。






早上八點,看起來排隊的人還好,我們看起來不過是百名之內,更幸運地剛好排到有著長椅的位置。
(特別帶了浴巾還有板凳來不知道是要幹嘛。)








(躺在長椅上看見的天空還有椅背。)




長笛吹,吹什麼,吹想看晚上Shakespeare " A Midsummer Nights Dream”的死忠粉絲。


還有粉狗粉鳥粉嫩小女孩。
主人來排隊,帶上一堆自家寵物,這四隻大狗的表情超無辜。




除了滿街飛、時有可能被撞成肉醬的鴿子外,紐約的麻雀真是我看過最肥的。冬天的北京,麻雀羽毛都蓬蓬保暖看來圓鼓鼓,但紐約的麻雀,即使在夏天,毛可以貼得緊緊的夏天,還是一個圓。
這隻小嫩嫩可能年紀尚小(看頭毛的淺灰就知道),竟然還很不怕死地跳近我們賴皮要餅乾屑吃,真是太可愛。




這小女孩簡直像是GAP廣告上剪下來的,爸爸也很Q,從她們一來排隊,我就一整個被小女生黏住眼球,還過High拎著我們的小板凳(反正我們有長凳)去借她坐,後來變成爸爸暫時處理公務的小桌子。










就這樣,我們三個剪著同樣短髮,帶著同樣眼鏡的,根本是佳麗村三姐妹中國少女版的傢伙看著週遭,看著有人跳舞,有人睡覺,有人溜狗,有人跟我討論T-shirt(卻無人插隊)等等等等的風景,像是裝了金頂電池,一下子學流浪漢裹著浴巾躺長椅上,一下子大唱張清芳跟跳伍佰(反正亂猜沒人聽得懂我們在講什麼中文),講沒停笑沒停的五個小時竟然很快就過去,將近一點時,工作人員就來細心地一段段解說領票的規則,甚至有實習生推著小車來賣紀念品,免費領票演出,卻異常地有秩序與專業。

回到家小睡補眠後,晚上七點半,我們又回到中央公園,這次除了我們三個,還多了兩個同時也在紐約的台灣傢伙,來這跟許芳宜工作的外表坊大團長李阿常先生跟黃小貓。(一個人可以拿兩張票,所以我們拿了六張,把這兩個傢伙抓來看,剩下的一張票我們則隨緣地送返給票口,後來被一個黑人媽媽拿走。)


很奇妙,看見黃小貓竟然沒有「啊我們竟然在紐約見面」的奇異感,我們就如此自然地一起走進場中,中場她去買了咖啡點心來,我們還自然地就開始傳遞分吃。

聊到白天排隊時,來串門子的麻雀跟鴿子,才發現認識黃小貓這麼久(整個堪堪七年,好恐怖我的媽),第一次知道她竟然怕鳥。
講起鳥,她一臉驚恐,理由是「鳥沒有耳朵,長得很奇怪。」
我說,「海豚也沒有耳朵啊!」
她說,「可是海中生物本來就離人類比較遠啊,所以長那樣我會覺得是理所當然;可是鳥就會覺得介在兩者之間,離我們比較近,所以長那樣就會讓我覺得怪怪的…」
加入討論的李阿常說:「妳是忌妒鳥會飛吧!」
我說,「厚我第一次知道妳竟然歧視鳥!」
她說,「我不是歧視鳥,我是怕鳥!很多人都怕!」
李阿常說,「誰?希區考克嗎?」
我以笑到差點噴咖啡做結。

場上的表演也很驚人。
兩千人的場地坐滿滿,賴公主說這一檔都演四五周,也就是說,每一檔都會有十萬人上下,以天天乖乖排隊的方式,來中央公園免費看戲。(排隊的人數應該是除以一半,我腦子中已經開始在寫乘上每人平均排四小時左右的廣告效益是多少了,可惡一整個職業病!)
這個露天戲劇節的創始人Joseph Papp是美國二十世紀下半葉的劇壇重要推手,不僅在一九五四年創立紐約莎士比亞戲劇節,將莎翁名劇帶進紐約的中央公園、也將實驗劇場推到下城工業區。(又一整個開始職業病,不管卡司先問製作人。)
李阿常說,這可是美國戲劇史上的重要公案,當年他創辦莎士比亞戲劇節時,還跟本來想收他高額稅金的市府大鬧了一陣,告到市府敗訴,後來甚至為他建了這個露天劇院。

去年的卡司聽說還有梅莉史翠普,因此去年熱門到連六點就到來排隊,都不一定會排得到;今年卡司雖無大咖,但個個功底紮實,我們最愛最後演員認真地惡搞戲中戲〈派拉馬與狄絲比的悲劇〉,如演員用吼叫(Wow)與牆(Wall)的諧音超認真地演牆,還有假裝慌張,把台上的狗道具一腳踩爛,雖然是演戲,踩爛的也是道具,但實在高招到看不出來,"咖拉"踩下的瞬間,甚至可以聽到觀眾小小聲驚呼,此外像男生反串的狄斯比,演出死前慷慨激昂地對觀眾說話,左手一伸,右手講太高興也跟著伸,還不小心把假裝刺入身體但根本是夾在腋下的道具劍掉下出包等等等等,簡直是一個Kuso到不行又不失下流的大喜劇。

場內不能照像,有很多溫和但堅定的義工協助監督跟管理,真想去把他們阻止觀眾拿出相機的台詞錄下來,拿去北京用。

晚上夏夜風涼涼,看完這樣一場可愛的戲,一整個大無憾。

看完戲,我們從八十一街走到七十街,因為一起看戲的朋友生日,我們跑到Café Mozart來慶祝。








賴公主說這家店的蛋糕一極棒,而且生日時,他們還會在蛋糕上插仙女棒幫忙唱歌,因此我們不知死活地點了三樣巧克力蛋糕,我另外無法遏抑香草控地點了香草frozen Yogurt,不到十一點半就點好,但是到了十一點四十五,卻還不見上菜。
正在我們盤算天哪再不上生日就要過了的時候,終於來了仙女棒蠟燭蛋糕,Waiter還拿了一頂應景的莫札特式假髮,配上超隆重古典配樂kala帶,非常即時地趕上生日的末班車。


Black and White Espresso Cake。(算是最不甜的一味了)


Death by Chocolate。(有夠驚悚的名字)


Moon Mountain Torte。(擺盤跟名字一樣華麗)


美國的蛋糕就是這樣,不僅甜到吃不完,還讓我開始想天哪美國人都是怎樣長大的啊,還好點了香草優格,很解膩地讓我假裝吃不下。


紐約第一日,就以完全無法吃完的蛋糕甜蜜回味作結吧。




(就在打完文章的剛剛,一隻灰色的小老鼠竄到我們的床下。
想到在地鐵中時,賴公主問我要不要看紐約特產,然後就指著地鐵軌道間,兩隻自在嬉戲,完全一個八風吹不動的灰色大老鼠。
好樣的紐約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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